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宁姚转过头,看着他的侧脸。
陈平安转过头,笑眯眯道:“是不是英俊极了?”
宁姚点点头。
不然?
不然我宁姚会找个丑八怪?
不然你还能让那么多山上的莺莺燕燕,只是看了个镜花水月,就要犯花痴?
陈平安有些措手不及,难得老脸一红。
宁姚想起一事,她当年游历骊珠洞天,是去过杨家药铺后院的,就跟着陈平安一起,当时杨老头问了宁姚两个问题。
剑气长城的城头上边,刻了几个字。
到底是谁在说心声?
宁姚说道:“当年杨老头关于心声一事的提问,一开始我没多想,可是对我后来在五彩天下,打破玉璞境瓶颈,跻身‘求真’的仙人境,是很有帮助的。”
陈平安点头道:“不管如何,回了家乡,我就先去趟药铺后院。”
说完这句话,陈平安低头看了眼脚上的布鞋。
宁姚知道为什么,这是陈平安在提醒自己是谁。
先前在那仙家客栈,陈平安坐在台阶上的时候,就有过这样一个动作。
可能那个泥瓶巷少年学徒渐渐换了衣衫,靴子,身份,岁数……
可是唯一没有褪去的,是那双心中的草鞋。
陈平安打算稍后专程去与赵端明问个事,京城有哪些特别地道的小饭馆子,好带着宁姚走街串巷,随便逛逛。
记起了些往事。
“我这胡子要是刮了,你们俩磕碜货加一起,都不如我英俊。”
“你个哈儿,火锅很辣?你手边不是有酒水吗,可以解辣的,你什么眼神,我会蒙你吗……哈哈,真是个瓜皮,还真信。”
“喝慢点,酒又跑不出碗的。”
陈平安双手笼袖,身体前倾,轻轻晃动肩头,看着安安静静却也不不显如何冷清的街道。
如果撇开家常饭不谈,陈平安突然发现其实自己这辈子,吃过的丰盛宴席,大鱼大肉那种,屈指可数,第一顿,是当年与小宝瓶他们远游求学,在黄庭国老侍郎家里,吃了顿让陈平安至今都有小小心结的山野清供,之后是藕花福地的南苑国京城,与皇帝一大家子吃了顿酒宴,然后就是在书简湖池水城,陈平安难得花钱摆下酒席,当时是请石毫国皇子韩靖灵和大将军之子黄鹤吃饭喝酒。
宁姚问道:“什么时候开始不穿草鞋的?到了剑气长城?”
陈平安摇头笑道:“真要说第一次的话,是到了大隋京城,当时我特地买了一身行头,还换了靴子,结果穿在脚上,很别扭,差点都不知道走路了,而且最后我也没去书院,偷偷跑了,溜之大吉。那会儿主要还是担心小宝瓶、李槐他们,跟我站在一起,会被人看不起。后来才知道是我想多了,其实不该临阵脱逃的。”
然后陈平安自顾自笑了起来,“其实五岁之前,我也不穿草鞋的啊。你还记不记得泥瓶巷宅子里边,我在墙角,藏了个陶罐?”
宁姚点点头,“记得,你藏铜钱和碎瓷片的那个。”
那个陶罐,除了取出了碎瓷片,好像后来就一直被陈平安放在祖宅那边,就连宁姚都不知道里边还有什么……“家底”。
而陈平安每次远游返乡,都会雷打不动地在泥瓶巷过夜一宿,独自一人,等着天亮。
年少时的陈平安,不希望任何人可怜自己,而且由衷觉得自己过得还好。
陈平安笑眯眯道:“其实我小时候,并没有把所有东西都贱卖了还钱,是有留了两样东西的。”
他的家乡是有个习俗的,不管有钱没钱,家家户户都是如此,不然就不算一个家了。
宁姚转过身,好奇问道:“什么?”
陈平安笑容灿烂,抬起双手,竖在身前,手心距离很短,轻声道:“一双我小时候穿的鞋子,就这么点大,哈,很小很小,对吧。”
然后陈平安又比划了几下,“还有件小衣服,摊开来,得有这么大。”
她猛然转过头,不去看那个满脸笑容的男人。
他伸手握住她的手,轻声道:“宁姚,以后我们孩子的名字,我想好了,就叫陈宁,好不好?要说随你姓,当然也是无所谓的,可我总觉得‘宁陈’不如‘陈宁’好听唉。”
陈宁。
陈平安的陈,宁姚的宁,安宁的宁,那个孩子,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,会永远生活安定,心境宁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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