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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平安不强求裴钱一定要这么做,但是一定要知道。
陈平安吃饭几乎从来不剩下半粒米饭,但是裴钱也好,郑大风朱敛也罢,都没这份讲究,盛饭多了,桌上菜肴烧多了,吃不下了,那就“余着”,陈平安并不会刻意说什么,甚至内心深处,也不觉得他们就一定要改。
这是小事。
这又不是小事。
这同样也是陈平安自己都不觉得是什么可贵之处。
而这些,当年的顾璨和刘羡阳可能只是觉得与陈平安相处起来,舒服自在,哪怕明明知道陈平安他自己是一个十分刻板、十分执拗的人。
但是在朱敛郑大风这些“前辈”眼中,却看得真切,只是不说罢了。
就像陈平安在一些重要事情的选择上,哪怕在旁人眼中,分明是他在付出和给予善意,却一定要先问过隋右边,问石柔,问裴钱。
这种心平气和,不是书上教的道理,甚至不是陈平安有心学来的,而是家风使然,以及好似药罐子的苦日子,点点滴滴熬出来的好。
最后还是朱敛陪着裴钱去学塾。
一大早,裴钱双臂环胸,板着脸,对着一桌子最心爱的家当发呆。
除了当下已经背在身上的小竹箱,桌上的行山杖,黄纸符箓,竹刀竹剑,竟然都不能带!真是上个锤儿的学塾,念个锤儿的书,见个锤儿的夫子先生!
裴钱重重叹了口气,站起身,开了门,抬起头,直到这一刻,她觉得自己有些开窍,终于明白书上“虽千万人吾往矣”这句圣贤道理的精髓了。
不过她偷偷藏了一兜瓜子,夫子先生们讲课的时候,她当然不敢,一旦学塾跑去落魄山告状,裴钱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儿,到最后师父肯定不会帮自己的,可得闲的时候,总不能亏待自己吧?还不许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嗑瓜子?
一路上裴钱默不作声,期间走街串巷,见着了一只大白鹅,裴钱还没做什么,那只白鹅就开始乱窜逃难。
裴钱心情终于略好一些,自己马上就要离开江湖了,可还是有些难缠的存在,晓得自己的厉害。
朱敛将裴钱送到了学塾门口,说道:“多吵架,少打架。”
裴钱白眼道:“吵什么吵,我就当个小哑巴好嘞。”
朱敛挥挥手。
裴钱有些不自在,两条腿有点不听使唤,不然明儿再念书?晚一天而已,又不打紧。她偷偷转过头,结果看到朱敛还站在原地,裴钱就有些懊恼,这个老厨子真是闲得慌,赶紧回落魄山烧菜做饭去啊。
学塾这边有位年纪轻轻的教书先生,早早等在那边,面带微笑。
那位落魄山年轻山主,已经与学塾打过招呼,为此两位出身龙尾溪陈氏的学塾老夫子一盘算,觉得事情不算小,就寄了封信回家族,是大公子陈松风亲自回信,让学塾这边以礼相待,既不用如临大敌,也无需故意讨好,规矩不可少,但是一些事情,可以酌情从宽处置。
裴钱其实不是怕生,不然早年她一个屁大孩子,当年在大泉王朝边境的狐儿镇上,能够拐骗得几位经验老道的捕头团团转,愣是没敢说一句重话,毕恭毕敬把她送回客栈?
裴钱只是纯粹不喜欢念书而已。
那位年轻夫子介绍了一下裴钱,只说是叫裴钱,来自骑龙巷。
当听到谐音赔钱的“裴钱”这个有趣名字后,课堂内响起不少笑声,年轻夫子皱了皱眉头,负责传道授业解惑的一位老先生立即训斥一番,满堂肃静。
裴钱不在乎,眼角余光迅速一瞥,模样全记清楚了,心想你们别落我手里。
裴钱走到一张空座位上,摘了竹箱放在课桌旁边,开始装模作样听课。
裴钱忍了两堂课,昏昏欲睡,实在有些难熬,下课后逮住一个机会,没往学塾正门那边走,蹑手蹑脚往侧门去。
结果看到朱敛坐在路边嗑瓜子。
裴钱挤出笑脸,故意左顾右盼,问道:“朱老厨子,你干嘛呢?”
朱敛嗑着瓜子,笑道:“守株待兔。”
裴钱笑哈哈道:“又不是深山老林,这里哪来的小老弟。”
裴钱转身就走。
这朱老厨子,阴魂不散哩,么得法子,看来今天不宜翘课。
此后几天,裴钱只要想跑路,就会见到朱敛。
到最后只好认命,学塾那边,裴钱虽然年纪不小了,可是瞅着跟十来岁的孩子差不多,所以她现在的同窗们,也都真实岁数比她小不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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